第五章 the turbulence of days云谲波诡
阳光晕开玻璃上的雾气折射出斑斓色泽，晨风带着几分醒人的丝滑，连晨光也清凉，仿佛221B已许久没这样热闹过，Mary在沙发上捧着热牛奶，即为人母，她偏头看着两个专注的男人，眼含宠溺。
“死于蛋白质过敏？”John一脸不可置信，“Jesus，那太…”他没有继续说下去，Sherlock指尖翻飞速度极快的查着资料：“太痛苦？还是太残忍，别忘了对方是Moriarty。”
Sherlock希望能从昨天的胃液和血浆里提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目前看来希望渺茫，Lestrade和Molly都没有来过电话说明进展，不知是哪一个环节遇到了问题。
“我们得去巴茨一趟，只有这些图片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John，你恐怕得亲眼瞧瞧这具死亡5天以上的尸体。”说罢，Sherlock起身走到Mary面前笑意加深：“I am so sorry，恐怕我们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餐了，晚餐可以么？祝你和Hudson太太共度一个美好的周末。”
天空晴朗得几近透明，街上车水马龙，汽车鸣笛声冗长，夹杂着不远处的卖唱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Sherlock坐上车后竟先看了司机一眼，不是他。
分不出是心下悻悻还是意料之中，Sherlock双手抱臂，无聊看向窗外，绮丽的巴洛克风格建筑让他突然浮上一丝奇想——时间正在荒芜，于是对那旁John的分析也难得没有炫耀卖弄，出租车的狭小空间里只有John一人的声音。
“这具尸体的保存度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再晚点发现就要到巨人观的程度了。”John在出租车上一张一张仔细看着打印出的图片，尸体没有任何伤痕，嘴唇外翻，浮肿，通透，未消的绿斑和水泡，典型的休克性死亡的症状，再多看不出多余一点有用信息。
汽车驶进一条仄仄小路，Sherlock轻笑，这一片的路都是如此密密，窄而曲折，像是生生不息的蜘蛛网。
生生不息，Sherlock想起Moriarty曾经说过的话——“网旧了总是要换新的。”想罢他不由冷笑。
他们到达巴茨后Molly正拿着几张调查结果向实验室走，看着Sherlock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死者生前至少吃了一周含大量花生成分的巧克力蛋糕，而且超过一周内只吃过这种蛋糕。”Molly在实验室拿出几管提取液，脸色青白，看起来极不舒服。John微微摇头，这种情况，纵使奔波战场见惯尸体如他也是要叹息出声的。
因为尸体腐败太久，很多有价值的信息都被细菌真菌侵蚀殆尽，死者吃下的蛋糕显然是经过特殊配方调制烘焙过，但通过胃液提取液分析后却没有发现任何特殊成分。普通的花生，普通的巧克力，普通的面粉，普通的植物油。
Moriarty是怎样允许这样普通的东西存在于他的案子里的？Sherlock暗想，他讨厌普通，十分讨厌。
“血浆除了表明死者是因为严重过敏休克而死外也没有任何其他信息，虽然他体型很瘦又吸烟，但除了蛋白质过敏和吸烟外，他其他方也很健康，营养方面也做了相关替代补充。”John看着血检报告，脸上尽是无奈。
Sherlock面朝窗户目光如炬，嘴里絮絮默念着什么，炽烈阳光磨平他掌心的纹路，John仿佛能清晰看到他瞳孔里喷薄出的光，带着思维激化的声响。
“John，Moriarty的根本目的是想找到他想要的东西。”Sherlock低语。
“Sherlock？”医生眉心一拧，一脸茫然。
“如果几个人一同杀死了别人，那么这几个人或许会高度团结或许会老死不相往来。如果是高度团结，那Dwight和Marin的死不可能不给Mike敲响警钟。”Sherlock站起身，“那么，一个人知道自己将死，必定会采取措施，他一定留了什么东西。”
“两种情况中，你为何推断他们是高度团结而不是老死不相往来？”John侧目表示疑问。
“这点需要考证，然而答案也算显而易见，只是我们忽略了一点。”Sherlock拨通Lestrade的电话：“Hello，我需要Dwight家的灰烬样本，还有Marin宿舍里找到的空白信纸。”
和烟灰一样，每一种不同的纸烧成灰烬后也是不同的，只是通常没有人会在意。Sherlock记得他在Mike家看到垃圾桶旁被烧毁的信纸的一角，依稀可见一个残缺不全的W字母。
现在看来不是W，是M。
一定不会是Moriarty，那么，是Marin么？
苏格兰场的效率日渐提高，Lestrade在这方面也总是通融，Sherlock拿到Dwight的灰烬样本和Marin宿舍的信纸做对比，不出意料的得到了两者相同的结论。
Sherlock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去Mike家。”
“他家？他家你昨天就去过，今天早上你还在看现场的取证。”John跟着Sherlock快步走去，“所以你是再去找他留下的线索？你落了什么线索？”
“对，我刚刚说过Moriarty的最终目标是找到东西，而杀死他们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逼供和灭口。”Sherlock拂一拂自己的卷发，脑内连贯性思维一触即发，“问题就是，他到底要什么，这几个死者到底知道什么。Moriarty找这些东西找了两年多，当年医院里有好几千号病人独独死了他们这几个，一定是他们杀死了院长并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而这些信息是Moriarty的客户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得到的。Mike既然能提前知道些什么，想想他会在哪儿留信息？”
“Dwight家我去看过，炸完后几乎什么都不剩，Marin早就无家可归，住在一个废弃的单人宿舍里，而Mike是单身汉，公寓是他自己买下独有，所以他家是目前最可能藏有信息的地方。”Sherlock轻而易举破坏了门锁，推门而入，检查着冰箱桌角沙发下的灰尘。
屋内尸体腐败的气味未全消散，Mike尸体摆放的地板上还能看到腐水蒸发后的痕迹，高窗透出的光直观描绘着清晰的人形轮廓，John站在轮廓的地方，回想Mike死前能看到什么。
他趴在地上，向床底探去。
“Sherlock！”John好像突然发现什么，“Sherlock你看，你不认为床底的灰尘相比沙发和冰箱下要薄一层么，简直像一个月前刚打扫过的。”他又探身用手电照了照，“但是床下好像也没东西。”
“搬开床。”Sherlock果断说到，弯腰抓住床沿。
“搬开床？你想搬到哪里？”John一愣，湖蓝色眼睛眨了眨，不明就里。
“先搬开看看，可能地板上写着什么或者地板下面藏着什么。”说罢Sherlock就抬起床沿一个用力，眼神示意，John抬着床的另一边，将床搬到阳台。
床下的地板没有任何信息，每一块都是实心，材质也没什么特别，只有薄薄一层浮灰，看不出任何异样。Sherlock看似有些忿忿，他又走到阳台：“John，我们现在把床侧立起来，看床板。”
这是一个比搬床更累的动作，John额头爆起几条青筋，却随着床的翻转双目圆睁：“Sherlock你看！”John抬头看着Sherlock，双唇紧抿，一脸不可思议。
床板底部有字，经年血迹仍旧在佶屈聱牙的彰显着岁月的力量，乌黑，干燥，还粘着血丝枯萎的痕迹，一个单词映入眼帘：APPARATUS
apparatus，意为机构，器械，器官。
Sherlock双目倏然恣肆的明亮，瞳孔放大，闪烁着灵动的精光。里斯研究所，一个政府性机构，从事器官研究，那次他被注药昏迷前，器械开机的轰鸣声响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Sherlock现在可以确定，里斯研究所就是在进行着什么秘密的实验，恐怕还跟Mycroft脱不了干系，只是Mycroft可能是实验的反对者。
从Mike家出来，斜日西沉，紫红天幕如锦缎般艳丽。他们随意找了一家咖啡店，John举着骨瓷杯里的黑咖啡啜了几口，提出自己的疑问：“Lestrsde已经采取血迹样本去做DNA对比了，如果床板上血迹是Mike留下的，那Mike早就意识到会有被杀害的一天，所以才留下线索。而你倾向于这个单词同时说了三个意思，而不是三个意思中的一个？”
五彩玻璃下，咖啡馆外装饰用的小灯映得Sherlock脸畔流光溢彩。“为什么是一个，Doctor请你再多想想，单独表示机构或者器械或者器官的单词有那么多，很多都比apparatus常用，如果不是为了表示三个意思，他为什么偏偏要挑选这个词？”Sherlock反问。
“OK.”John吞下最后一口咖啡，不再理会咄咄逼人的质问，Sherlock的分析总是有道理，他何必担心这么多。
晚饭在221B暖洋洋的明黄灯光下度过，Hudson太太端上几盘水果派和黄油点心，Mary一手抚着肚子一手端着茶杯细闻茶香，杯中茶叶漾着暖心的焦红色，连Sherlock都吃下几块他认为只有Mycroft才会喜欢的高热量点心。
润泽温和的暖流充盈在每个人身边，Sherlock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些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竟也扬起嘴角。
入夜月朦胧，不远处几片絮云被风吹得卷了一卷，星空覆上一层睡意。Sherlock躺在床上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里斯研究所自己绝对不能再去第二次，至少现在不能。那么，要去曾经的那栋神经病医院察看一下么？
上次，午夜的观察还是欠缺信息，白天去效果会好很多。
曾经的神经病医院旁是一座教堂，连绵阴雨中教堂高耸的穹顶依旧蓝得发亮，琉璃是迷人的中世纪色彩，教堂外捧着百合花的小女孩身着红裙微笑看着过往来人，宁静，安谧，祥和。
已经焕然一新的高耸建筑，重新装修的商铺各自经营叫卖，丝毫看不出曾经碎尸溅血的痕迹。这里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不同，然而空气中的灰尘分明还是沿着之前的轨迹不住漂浮。不变的终究不会变，Sherlock想，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把它们从层层伪装中找出来。
他尝试着还原几年前被他遗弃的资料上的场景，他甚至从案发现场的图片资料上就能感受到凶手对院长和护士长的恨意，弥久不散。
“有零钱么？”马路拐角一个流浪汉伸出手。
Sherlock展开纸条看一眼内容——2010年9月23日晚，一女四男。
看情况是一共五个人参与了杀害神经病病院长和护士长的行动，目前已有三人被害，应该还剩两名男性。不出意外参与这件事情的人都要死，理由很简单，对方不会留下把柄和漏洞。
目前还有两人存活，恐怕第五具尸体出现之时，就是游戏的最后期限。
Sherlock眯起没有温度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街边挺拔壮美的山毛榉郁郁葱葱，在繁茂枝叶的遮挡下，他孑然而立的身影仿佛一幅精美绝伦的油画。
伦敦西郊一间会客室内，厚厚窗帘密不透风，灯光是一层油腻的白。Moriarty喝着咖啡与一塑像般的男人相对而坐，他不禁感慨大英政府的三件套都是如此无聊，不管是Mycroft的还是他的。
两鬓斑白的政客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幽幽暗绿而矍矍有力，他声音嘶哑却清晰：“Moriarty先生，我很欣赏也很敬佩您的头脑，只是您能否解释一下两个月前您为什么亲自闯入研究所救下Sherlock Holmes？那明明是借机控制Mycroft的好机会。”
“你手下的人该换了。”Moriarty拿起一块点心，无声化解对方充满压迫的沉闷，“你的手下竟然连Mycroft和Sherlock都分不出，逼问？控制？只要有Mycroft，当时的Sherlock就不可能被你控制。”没等对方发问，Moriarty又说：“何况Sherlock什么也不知道，你们非但问不出什么，问的越多，就相当于向Sherlock暴露的越多。他的能力你是知道的，能从一滴水演绎出一片海，以后你们还想怎样行动？”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冲破Moriarty脑中的闸口，二十年的时光宛若珍藏已久的电影胶片，缓缓展开而耐人寻味，描绘出从儿时稚嫩到如今淡漠的Sherlock Holmes。记忆是不会说谎的，从头至尾Sherlock Holmes的一切都令Moriarty贪恋不舍，但仿佛只有将其完全毁灭才能紧紧拥住。
Sherlock，在我们已亲密至此却又对立如常的情况下，为什么我还是会如此想你。
因为还没有完全毁灭和完全得到么？
政客没有发觉任何异样：“我一向尊重您，信任您并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您做了两年，我没有给您一个具体时限是相信您能尽快找到，只是希望您最终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Mr Moriarty，我知道，以您的卓绝头脑，任何事情都是简单无聊，但请您起码不要辜负Mycroft Holmes给予您的最危险的犯罪大师的评价。”
——上一个如此说话的人早已去见了他信仰的上帝。Moriarty那冷傲孤高的眼睛与身后昏黯融为一体，却又有一种凝重而不可逼视的光，沉默危险，令人生畏。